在彭亨州有一块躺在山水怀抱里的新村,名为都赖 ——那是我出世和成长的地方。
都赖(Tras)地名的由来有着不同的说法。有的说这里流着一条河名为Sungai Teras,故而得此,有的说这村落长着一颗老树,其果实名为Tras,取之为此地名,也有人说是根据这里一位原住民的名字而得此地名,至于为什么以这位原住民的名字命名此地,无从得知。
都赖新村属于劳勿县(Raub)管辖范围,是县里近乎保有原貌的乡村,数十年如一日,朴素无华却透露着历史痕迹的美丽。
这里是最值得留恋的乡土,每当人们问起都赖新村是什么样子时,我会轻轻地告诉他们,都赖啊,有绿意秧然的山景,有缭绕山间的晨雾,有潺潺流水的河道……早晨之时,有清新凉爽的空气,夜晚之时,有明月星斗聚集的天空。山明水秀是都赖新村的最佳写照,也是留守在新村的村民心中不移的情怀。
都赖新村的村民有着勤劳的传统,也很知足,早期多以割胶为生,在河床淘锡米,随着胶锡无价,改种木薯;近年来榴莲有价,改种榴莲,每每迎来榴莲季节时,村里榴莲飘香,带来都赖新村的新气息。
村里的氛围宁静祥和,或许外人并不知道,在这片宁静乡土的久远时期,曾有过动荡不安的时候——那是老一辈村民所经历的横祸灾难,也是他们无法安抚的苦难岁月。
1941年12月8日,都赖村民传开了日本鬼子快打到都赖的风声,人心惶惶。那时,在校上课的学生闻风而逃,跑进山里躲藏,村民也不敢留在村里。当日军来到都赖时,碍于到处都是山林,灌木丛生,日军要进山搜索并不容易,捕捉村民的行动落空,知难而退出了都赖。因此,都赖村民才逃过劫数,都赖新村这片土地才躲开浴血的命运。
后来,日本战败投降离开,英殖民地统治者回来再度统治马来亚。这期间,都赖村民只享受了短暂的安宁日子。随着英殖民政府于1948年6月20日宣布马来亚实施紧急法令时,宁静的氛围一去不返。由于都赖是一块森林万木的村落,马共便选择此为藏身之处。为此,都赖不少18岁至55岁的村民被征召加入地方警卫团,接受军警的基本训练,得于晚间在村里守夜巡逻放哨。
在1951年10月6日那天,英国钦差大臣葛尼爵士(Sir Henry Gurney)在前往福隆港(Fraser Hill)遇上马共伏击,当场毙命,轰动一时。英殖民地政府极怒之下,即派遣大批军警入山围剿马共,然而马共得手后经已逃之夭夭,不见踪迹,结果英军扑了一空。
不久,英政府实施全面戒严,最接近案发地点且华人居多的都赖村落首当其冲。英政府认为,都赖村民最有可疑接济和庇护马共,于是便将所有居住在都赖周围森林边缘的村民集中一处,围建起一个村落,严加隔离,以防止村民接触和协助马共。然后,英军便开始在都赖各个角落翻找马共的下落。
都赖戒严 严密监控
在戒严时期,都赖村民被警方严密监控。英政府只准到山里工作者及有充分理由者出入新村。在出去新村时,村民必须集中在新村出入口的空地处,让警方搜身及检查所带的物品,以防村民提供生活用品或所需物品给马共。在回到新村进入之前,村民也得让警方搜身和检查物品。即便如此,当年确有部分村暗中接济和支持马共。
在紧急状态期间,马共用快速时间接触进山工作的都赖村民,简要交谈提出需求。都赖村民一般上也会应马共的要求,想尽办法在暗地里供应。
根据一位老村民投露,当他还是孩童之时,曾经帮过马共买鞋子和粮食。有一次,他穿着一双里头藏着白米的高筒工作鞋走进森林,将鞋子放在一指定之处后便离开,随后马共自然会来拿走。他笑说,当时警察也不是傻子,小孩穿着大人鞋,自然是有蹊跷,但站岗的警员似乎有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他才侥幸地逃过一劫。
英军尽全力剿共却没有得到预 期的效果,便迁怒所有都赖人,断定都赖人都与马共串通。于是,英政府在1951年11月8日将全体村民迁移至太平集中营。迁移时,每人只许带限 量的用品,大多都赖村民都将家里最贵重的财物,如皮革行李箱,旧式针车,及古董留声机等,一并带往集中营。英军官用军车和罗里将村民载到古毛,了转搭火车到怡保,而后转车到太平,前后费时十几个小时的车程。大家行色匆匆地离开都赖,心里怀揣忐忑不安,茫然不知去向,更看不见都赖未来的样子。
押走村民 火烧村落
都赖所有村民被押走后,英政府即将都赖点燃,熊熊大火就这样一把烧尽了都赖人费尽千辛万苦所打造的心血,仅仅大街一排华人的店屋幸免。
1953年,全体村民获得释放,但英殖民政府却不准许都赖人返回都赖。于是,当中有不少都赖人选择到劳勿都赖路附近的地区,如新巴力,双溪兰,及文冬等地区定居。在新巴 力新村的某一处,上百间屋子的门牌号码前都有个T的英文字母——Tras的缩写。T英文字母在都赖人心中成为了独特的代号,也是标志着居住者 都曾是都赖人。
于1957年,在马来亚临近独立时期,都赖得以重新建立,大部分都赖人都愿意重新回到都赖。都赖村民面对被大火烧得精光的都赖,百感交集十分无奈,唯一能做的事,便是重建家园。那个时期,都赖房屋一板一瓦全都是都赖人一片一片搭上的。都赖人感激劳勿都赖路的木板厂老板,及时供应充足的木板给村民搭建家园,而且售价方面有多少则收多少。
都赖这块土地最终回归定名“都赖新村”,并延续了都赖以往的平静和安宁。但唯一不同的是,在老一辈的村民眼里,这是一块曾经遭遇无情大火吞噬过的平静和安宁的“新”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