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月5日,马华资深作家碧澄站在第15届马来西亚华文文学奖得奖台上的一刻,实实在在地感动台下的每一位。不是因为一位老作家终于得奖了,而是碧澄以一辈子的积累,告诉大家,他值得拥有。一位年届78岁的马华前辈作家,向我们展示一生的文学成果,用实力和努力证明自己实至名归。
马华文学奖由吉隆坡暨雪兰莪中华总商会颁发,由马来西亚华文作家协会协办,除了丰厚的奖金之外,更是马华写作人至高无上的文学奖荣誉和光环。写作,从来是一条寂寞孤独之路,写作人(尤其老派作家)大部分含蓄内敛,似乎对参奖和获奖这一回事,显得有点欲拒还迎。
当天站在获奖台上的碧澄,毫不讳言说道,他已是第四次角逐马华文学奖,前面三次的落选经验告诉他,他要如何从失败中进取和努力,成功摘下这个属于马华写作人最高门槛的奖项。卸下马华文学奖联办单位马来西亚华文作家协会的要职之后,碧澄于2012年、2014年和2016年,连续三届提名参加皆落选了。
得奖台上,作为一个长期坚持默默写作的人,碧澄如此诚实地面对自己,甚至群众: “我的几度落选,必然有其原因。我自信早几年我在马华文坛的活动是相当活跃和积极的。失败的主要原因可能是评审成员没有改变,而我送去参赛的两部作品并无什么大不同。于是,我 “改弦易辙”, 在三几年内创作了两部长篇小说,那就是《郑和在满剌加》(约20万字)和《离散前后》(超过40万字)。这是我50年来在文学创作上,无论是内容、创作手法或是篇幅都有了些改进的作品。”
三年内两部60万字的长篇小说,坦白说在马华文坛,实在没有多少个人做到。碧澄是少有自觉、订下目标、确立动机,写作长篇小说的写作人。上个世纪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他已开始构思,2016年先着手写作《郑和在满剌加》,隔年就出版,全书90章, 以虚实相间的 “小说”、“传记” 和 “史实” 形式,将郑和南来马六甲的故事说得绘声绘影。2018年,当时已77岁、并刚刚提交和完成博士学位论文的碧澄,再交出另一本长篇《离散前后》。这比前一本长篇还要多一倍字数的小说,洋洋洒洒写出70后出生的马来西亚华人社会平民小人物的生活和思想层面。他的小说洋溢时代气息,直白的文字中更直接地指向一代人的生活记忆。
碧澄创作生涯上最后这两本长篇奠定了他后来在马华文学奖胜出的重要成果。这些年,他不断反省和自修其创作技巧,在文学读者和创作资源仍然贫瘠的马华文坛,碧澄的写作、是不是可以获得回馈,其实仍是一个问号。然而,他在写作路上的坚韧不拔,绝对可为后来年轻写作者作为借鉴。
2017年, 碧澄以博士论文《〈诗经〉的 “风” 与马来班顿形式和内容的比较》考获中文系博士。与其他写作人不一样, 碧澄有一定程度的学术训练和视野,他因此更自律和自觉地经营个人的写作之道。他半辈子服务杏坛,为教育界和出版界鞠躬尽瘁。他至今共出版了70余部著作及20余部词典,在文学创作方面,所经营的文体含散文、小说、诗歌、评论、报告文学、游记、翻译和校园小说,其中以小说的成果最丰。
碧澄, 原名黎煜才,于1941年在吉隆坡出世。他经历过日军侵占马来亚三年零八个月暴政统治,也走过英殖民统治到马来西亚独立建国的时代。他们那一辈有太多故事可说, 创作上自然具有现实主义倾向,文学务必能够反映社会是他们最主要的写作动机。碧澄这一代作家对马华文坛的无私奉献和付出,绝对值得赞扬。除了个人的写作之外,他们编辑马华作家选集、同仁诗刊《风雅颂诗集》,切切实实地为文坛作出贡献。
马华文学奖固然是以作家最优秀的文学成就作为指标,然而像碧澄那一代的文学家无疑是文坛的多面手,创作作品涉略多种门类之外,题材多样, 创作量惊人,且有不菲成就。他是精通马来文和华文的能手,并将不少马华当代作品译成马来文,已将中国名著《离骚》及《古诗19首》译成马来文。此外,他的马来文短篇小说选《南渡》(MIGRASI KE SELATAN)由国家语文局出版,其中短篇小说《南渡》获1988/1989年“马来西亚文学(短篇小说)奖”。他的《暴风雨前夕》于1987年荣获国家语文局与马来亚银行联办的母语为非马来语作者马来短篇小说次奖。
此外,更值得一提的是碧澄致力于马来文词典编纂的超人毅力。至今,碧澄共编了20多部字/词典,其中以KAMUS PER-DANA(最新马来语词典,与钟松发合编)KAMUS KEMBANGAN(全新精编华英大词典)和KAMUSTITIAN BAHASA,最为华校生所喜爱。因此,他在马大考取硕士学位时,他以探索《马华词典历史的结构与演变》(PERKAMUSAN MELAYU-CINA(1403-1972)PERKEMBANGANSEJARAH DAN STRUKTUR KAMUS)为论文题目。
到底有多少作家可以在写作路上坚守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碧澄虽已入迟暮之年,但他心中对马华文学奖这一份荣誉却非常在意,我们有理由相信,他在意的绝不是一份文学奖的荣誉那么简单,而碧澄穷毕生精力书写,致力为文坛作出巨大贡献,这足以证明他热爱马华文学的初心与使命此生不变,他对文学所付诸的心力值得钦佩。